当昆明篆新农贸市场的李女士为“不到三十块能买一斤五花肉”而开心,盘算着隔三岔五炖红烧肉时,城郊养殖场的王女士正对着账本发愁——出栏一头猪要亏损百来块,饲料成本纹丝不动,猪粮比早已跌破盈利线。这一幕生动勾勒出当下生猪市场的现实图景:同一场“降价潮”里,消费者的“实惠感”与养殖户的“生存压”,隔着一条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认知鸿沟。
消费者对猪肉降价的“不敏感”,根源在于零售端与批发端的传导差。从数据上看,昆明外三元生猪价格较去年同期“跳水式”下滑,可落到零售市场,五花肉从“三十多块”降到“不到三十块”,排骨从“五十多块”降到“四十五块左右”,每斤降幅多在三五元。对每日采购的家庭而言,这样的变化或许只是“不用太精打细算”,远未到“价格大降”的直观感受。毕竟日常买菜时,消费者锚定的是过往的零售高价,只有当价格出现“跳崖式”下跌,才会产生“捡了大便宜”的感觉。但对养殖户来说,生猪价格每降一元,都可能直接击穿成本防线。当前玉米、豆粕价格高位运行,一头猪从出生到出栏,饲料、防疫、人工等成本是刚性支出,生猪收购价每公斤跌一块,一头两百斤的猪就少赚两百元,从盈利到亏损往往只在朝夕之间。
这种认知差异的背后,是生猪产业链上的“成本传导不对称”。一头猪从养殖场到消费者餐桌,要经过收购、屠宰、批发、零售等多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有运营成本和合理利润。当生猪批发价下跌时,屠宰企业的加工费、商贩的摊位租金与人力成本并未同步下降,这些刚性支出决定了零售价无法像批发价那样“自由落体”。这就导致养殖户承受了大部分降价压力,而消费者感受到的“实惠”被产业链层层稀释,最终形成“养殖户亏到心疼,消费者觉得没降多少”的错位。
更值得警惕的是,这种认知错位若长期存在,最终可能伤害整个产业链的稳定,而消费者终将成为间接受害者。生猪养殖有其特殊的周期规律,价格下跌时,若养殖户持续亏损,就会被迫缩减产能——要么减少补栏,要么提前出栏,甚至退出行业。短期内,消费者能享受低价猪肉;可当市场供应因产能缩减而减少,猪肉价格就会进入新一轮上涨周期,届时“猪肉自由”可能再度变成“猪肉焦虑”。前几年“猪周期”里“价高伤民、价贱伤农”的循环,正是这种失衡的生动写照。消费者与养殖户看似是价格博弈的两端,实则是利益共同体,没有养殖户的稳定生产,就没有持续的猪肉供应;没有消费者的合理消费,养殖户也难有稳定收益。
要弥合这种认知鸿沟,需要多方共同发力。对政府部门而言,除了及时发布生猪价格、饲料成本等数据,让消费者了解养殖户的真实处境,更要在价格过度下跌时,通过启动猪肉储备收储等方式,为市场“托底”,缓解养殖户压力。对行业而言,不妨探索更短的产业链模式,比如“养殖场+社区团购”“直供商超”等,减少中间环节,让消费者能更快、更多地享受到批发价下降的红利,也让养殖户的利润空间更稳定。对消费者来说,了解“一斤猪肉降价一元对养殖户可能就是亏损”的现实,或许能多一份对市场的理解——当猪肉价格保持在合理区间时,既是对养殖户的保护,也是对自身长远“菜篮子”稳定的保障。
猪肉虽小,牵动民生。消费者的“获得感”与养殖户的“安全感”,从来都不是单选题。只有让产业链上的每一环都能在合理区间内盈利,让消费者的“实惠感”与养殖户的“生存线”找到平衡点,才能打破“肉贱伤农、肉贵伤民”的循环,让“猪肉自由”成为长久的民生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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