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 微

　　去林家寨看望九十八岁的外公

　　蹲在他面前问我是谁

　　外公说是老四，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继林，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家明，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八斤，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小钟，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继林，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双贵，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小乖，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老四，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杨兵，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景旺，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张狗，我摇摇头

　　外公说是青保，我点点头

　　外公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可是，我不知道青保是谁

　　酒碗里的爷爷

　　爷爷爱酒

　　高兴时要喝上半碗

　　愁闷时也要喝上半碗

　　爷爷喝酒从来不用杯子

　　他说用杯子喝酒不过瘾

　　爷爷的酒碗，是一个紫色的土碗

　　被爷爷粗糙的手

　　抚摸得光滑透亮

　　在爷爷眼里，酒是圣洁之物

　　碗也是圣洁之物

　　每次喝酒前

　　爷爷总会把碗里的酒倒一些在地上

　　然后把酒碗端起来闻一闻

　　有时闻到的是清香

　　有时闻到的是辛辣

　　无论是清香还是辛辣

　　爷爷都会小口小口地咽下去

　　仿佛喝的不是酒

　　是他卑微的命运

　　这个土碗

　　陪伴爷爷一辈子

　　直至生命的尽头

　　爷爷的临终遗言只有一个字

　　——酒……

　　他多想喝上一口再上路

　　用这个世界的暖

　　抵御另一个世界的冷

　　爷爷走后

　　父亲用这个土碗盛满小锅酒

　　摆在爷爷的遗像前

　　每次回老家

　　我总是看到爷爷

　　想要从相框里跳出来

　　捧起供桌上的土碗

　　一饮而尽

　　袁微，云南麻栗坡人，作品见于《中国校园文学》《星星》《边疆文学》等刊物，曾获边疆文学奖、滇东文学奖等奖项，出版小说集《红手镯·白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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