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小云

　　河边的沙滩上，坐着五位十二三岁的少年。

　　河是者干河。者干河发源于景东哀牢山西坡的太忠大柏村，流经大街、花山两地，出县境后，下游与阿墨江汇合，注入李仙江。因为者干河流经大街、花山，外界也经常将大街、花山合称为者干地区，将大街人、花山人合称为者干人。五个少年所处的沙滩，在花山境内，距离花山中学大约一公里。

　　五人都是花山中学初一（一）班的学生，分别叫做洪彬、陈健、舒华、吴明、董平。同班的五人，来自不同的小学。但因为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五人很快就打成一片，成为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当天下午，五人来到者干河边的这块沙滩上，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是为了“修练绝世武功”。

　　洪彬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唱一遍主题歌吧？”

　　陈健等其余四人同时回答：“对，先唱主题歌。”

　　舒华又说：“你先起个头吧，然后我们接着唱。”

　　于是，洪彬扯开嗓门唱道：“他是横空出世的英雄……”

　　继而，五人齐声唱道：“他是横空出世的英雄，他有海阔天空的心胸；他是盖世无双的侠客，他有出神入化的武功；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两肋插刀笑傲人生；他的故事被人们竞相传颂，他的故事被人们竞相传颂……”

　　所谓主题歌，其实就是电视剧《白眉大侠》的主题曲。

　　当时，武侠小说和影视剧风靡整个华人世界，遍地都是“武侠迷”“金庸迷”。五人也不例外，都是“武侠迷”，并且都是“金庸迷”。正因为如此，五人不但快速成了“铁哥们”，还借“者干”之名，自称“者干五侠”。

　　作为“金庸迷”的“五侠”，其实不那么喜欢《白眉大侠》，但因为《白眉大侠》的主题曲深得“五侠”之心，引起了“五侠”深深的共鸣，“五侠”抛开“门户之见”，最终“破格录取”，将该歌曲定为自己的主题歌。

　　唱完主题歌，“五侠”同时起身，各自“修练”了起来。

　　所谓修练，其实就是角色扮演。具体说来，无非就是对照武侠影视剧里相应角色的武打场面，简单、机械地模仿几个动作罢了。“五侠”所扮演的角色，都来自金庸武侠小说和影视剧，是各自心中真正的侠客英豪。

　　洪彬扮演的是杨过，“修练”的是“黯然销魂掌”。

　　陈健扮演的是乔峰，“修练”的是“降龙十八掌”。

　　舒华扮演的是段誉，“修练”的是“六脉神剑”。

　　吴明扮演的是虚竹，“修练”的是“天山六阳掌”。

　　董平扮演的是张无忌，“修练”的是“乾坤大挪移”。

　　当天下午，“五侠”在那块沙滩上“修练”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晚自习时间快要到了，才停止了“修练”。返校的路上，“五侠”依然不忘说唱自己的主题歌。说唱的是主题歌的后半部分，同样由洪彬领头。

　　洪彬道：“刀，是什么样的刀？” 陈健接：“金丝大环刀！”

　　洪彬道：“剑，是什么样的剑？” 舒华接：“闭月羞光剑！”

　　洪彬道：“招，是什么样的招？” 吴明接：“天地阴阳招！”

　　洪彬道：“人，是什么样的人？” 董平接：“飞檐走壁的人！”

　　洪彬道：“情，是什么样的情？” “五侠”齐声道：“美女爱英雄……”

　　毫无疑问，在“五侠”的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

　　为了实现“侠客梦”，前往者干河边“修练绝世武功”，成了“五侠”每天的“必修功课”。不仅如此，课堂上看武侠小说、晚自习后翻墙出校到附近的熟人家里看武侠影视剧，同样成了“五侠”的家常便饭。结果可想而知，“五侠”落下了若干的功课和作业，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惨不忍睹。

　　老师和家长了解情况后，可谓苦口婆心，教导了又教导，批评了又批评，劝诫了又劝诫，警告了又警告，但终究一点作用也没起到。

　　“五侠”依然沉浸在虚幻的“武侠世界”。

　　“五侠”依然做着不着边际的“侠客梦”。

　　“五侠”始终相信，自己终将成为拥有绝世武功的一代大侠，每天行侠仗义、抱打不平、笑傲江湖……最终，美女爱上了英雄。

　　终于，“五侠”迎来了一次可以行侠仗义的机会。

　　那天下午，吃过晚饭，“五侠”又溜出校门，朝着者干河边走去，准备继续“修练绝世武功”。去的路上，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奶奶叫住了“五侠”。老奶奶说：“小朋友们，你们人多力量大，能帮奶奶一个忙吗？”

　　洪彬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奶奶您尽管说。”

　　吴明附和道：“是的，奶奶，有什么您说就是。”

　　老奶奶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民房说：“那是我家，今天就我一个人在家。刚才我出来拿菜了，等回来，门口躺了一个醉汉。我跟他说，让他挪一下，但他就是不动，还故意挡着不让我进去。你们人多，相对安全，能帮我劝劝他，让他赶紧走吗？我家里烧汤的锅还在火上，再不回去，锅要烧坏了。”

　　“五侠”朝民房一看，那里果然躺了一个醉汉。

　　洪彬说：“奶奶您就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们。”

　　然后，“五侠”急切地向民房走去，到了醉汉旁边。

　　洪彬说：“大叔，你挡住奶奶的路了，麻烦挪一下。”

　　醉汉有气无力地说：“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一边玩去。”

　　陈健说：“我们才不是小孩子，我们是者干五侠。”

　　董平说：“对，我们是者干五侠。行侠仗义、抱打不平，是我们者干五侠的使命。你再赖着不走，可别怪我们者干五侠不客气了。”

　　醉汉一听，突然就怒了，醉汉说：“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我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醉汉说着，从身边捡起一块石头，向“五侠”扔了过来。

　　“五侠”慌忙躲开，撒腿就跑，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五侠”跑出去一百米左右，才停了下来。“五侠”回头一看，还好，那醉汉没有追上来。而是摇摇晃晃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吴明说：“吓死我了，还好没打到我们，也没追上来。”

　　洪彬等其余四人，也明显被吓到了，个个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董平说：“还好躲得快，赶紧跑了，差点就被打到了。”

　　陈健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去河边了。连一个普通的醉汉都应付不了，还把我们吓成这样，狗屁的者干五侠。我们就是个笑话。”

　　舒华说：“对，我们还是回学校吧。以后也不要妄想练什么绝世武功，当什么一代大侠了。之前，我们还是太幼稚、太异想天开了。”

　　洪彬说：“对，我们该醒悟了，不能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如果为了所谓的侠客梦，继续耽误我们的学业，最终连个高中都考不上，那才叫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只但愿，我们现在悬崖勒马，一切还来得及。”

　　说完，五人踏上了返校的路。一路上，五人个个垂头丧气，一言不发。那首被五人唱了无数遍的主题歌，也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天以后，五人依然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依然热爱着武侠小说和影视剧。但是，没人再沉迷“武侠世界”和“侠客梦”，也没人再自称“者干五侠”，而是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了学习上。五人也经常会相约着来到者干河边的沙滩上，但不再是为了“修练绝世武功”，而是探讨学习上的问题。五人已经有了新的梦想，那就是，未来考上理想的高中、心仪的大学……

　　申小云，现居昆明，曾有作品发表于《青春》《青年作家》《滇池》《边疆文学》等刊物，入选多种文学选本，系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